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病毒偵查員七小時內(nèi)判“陰”“陽”
2020-03-07 07:51:10 來源: 北京青年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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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穿猴服汗水濕身 氣溶膠時刻威脅

  病毒偵查員七小時內(nèi)判“陰”“陽”

  25℃的室溫,再加上密閉的防護服,王兆娥能感覺到身上的汗在往下淌,護目鏡上已經(jīng)起了一層霧

  王兆娥用筆在每一個EP管和收集柱的蓋子上寫下樣本編號,并嚴格遵照相同的位置在樣本格位中碼放

  半個小時過后,王兆娥將樣本從水浴鍋中取出,余紅接過來將其放入生物安全柜

  余紅(左)與王兆娥從疫情開始就固定搭班。當(dāng)晚,主操作者是余紅,王兆娥是助手,負責(zé)樣本核對、離心等工作

  打贏疫情防控阻擊戰(zhàn)

  采集樣本之后,新冠病毒是如何被檢測出來的?核酸檢測是新冠肺炎判定的重要環(huán)節(jié),每一個被采樣的人都曾等待“宣判”:核酸檢測陰性還是陽性。而在各級疾控中心微生物檢測實驗室里,有這么一群“病毒偵查員”,他們在肉眼看不見的微觀世界里,日日埋頭尋找病毒的身影。他們不直接接觸病人,卻在努力剝開病毒的真實面目,為疫情的處置提供科學(xué)、有效、有力的“大數(shù)據(jù)”支持。一份樣本牽涉整個疫情防控大局,他們要對每一份樣本負責(zé)。從1月20日至今,豐臺區(qū)疾病預(yù)防控制中心微生物檢驗科的15名“戰(zhàn)士”已經(jīng)連續(xù)奮戰(zhàn)了40多天,每周7×24小時,檢測了上千份樣本……近日,北京青年報記者穿上了防護服,跟隨“病毒偵查員”們深入病毒檢測一線,揭開他們的神秘面紗。

  檢測結(jié)果事關(guān)個人與全局 心理壓力大

  3月2日下午16點多,豐臺區(qū)疾病預(yù)防控制中心二級生物安全實驗室——呼吸道病毒檢測室外,七個樣本轉(zhuǎn)運箱在地上碼放成一排。有的是區(qū)疾控中心剛剛采回來的樣本,有的是屬地醫(yī)院專程派車送來的,有痰液,也有咽拭子,一共19份,均密封在轉(zhuǎn)運箱里,準備送入實驗室進行檢測——這些樣本的主人正等候“宣判”。

  新冠病毒傳染性強,必須嚴格按照生物安全的規(guī)范開展實驗,十米開外的更衣室,當(dāng)班的病毒檢測技師余紅和王兆娥正在抓緊更換防護服。她倆的任務(wù)就是要將這19份樣本的核酸全部提取出來。余紅來到豐臺區(qū)疾控中心微生物檢驗科已經(jīng)有14年,王兆娥也是有著9年工作經(jīng)驗的老將。這倆姐妹從1月20日就開始固定搭班。當(dāng)晚,主操作者是余紅,王兆娥是助手,負責(zé)樣本核對、離心等工作。

  帽子、鞋套、一次性隔離衣、第一層手套、N95口罩、一次性醫(yī)用防護服、第二層手套、一次性醫(yī)用靴套、第二層鞋套、防噴濺隔離衣、護目鏡……進入實驗室,就意味著有暴露在病毒中的風(fēng)險,余紅和王兆娥隨時互相檢查對方防護服穿戴是否到位。

  余紅說,“我們手中的檢測結(jié)果不僅關(guān)系到樣本的主人,還有他身邊人的生命安全,還有整個疫情防控大局。在疫情早期,對這個病的認知還沒有那么明確,我們的心理負擔(dān)會特別重,尤其是做出陽性的時候。”這時,王兆娥打趣道:“剛開始那會兒,做出陰性的時候懷疑實驗沒做好,做出陽性來就怕自己暴露?!币咔橹?,她倆總處于這種糾結(jié)和矛盾的狀態(tài)之中,所以,她們總會反復(fù)回憶自己做過的每一個步驟,是否做對了、有沒有疏漏。

  取出采樣管同時消毒就耗時近20分鐘

  經(jīng)過十多分鐘的準備,17點整,余紅和王兆娥穿戴完畢,北青報記者也穿好了防護服,跟著二人穿過兩道防護門進入實驗室。緊挨著外層防護門,有一層透明的玻璃,坐在外面接應(yīng)的工作人員尉秀霞可以通過這層玻璃觀察實驗室內(nèi)部狀態(tài),如果有意外可隨時接應(yīng)。玻璃一側(cè),有一個小小的傳遞窗,樣本已經(jīng)通過傳遞窗依次送入實驗室。

  這個實驗室大約20平方米,里頭最重要的設(shè)備就是角落里的那臺高約兩米的生物安全柜,這也是余紅將要提取核酸的地方。這臺生物安全柜只允許實驗人員將雙手伸入其中操作,柜內(nèi)裝有特殊的內(nèi)循環(huán)系統(tǒng),以及特殊的過濾膜,可以保證柜內(nèi)空氣和柜外空氣的隔絕,防止病毒跑到柜外。

  準備就緒,王兆娥拿著剛配制好的含氯消毒劑,將七個裝有樣本的箱子依次噴灑消毒。打開箱子,取出黃色的95千帕密封罐,消毒一遍后她才遞給余紅。余紅已經(jīng)在生物安全柜前坐定。她接過罐子,緩緩打開蓋子,取出其中的密封袋,再用消毒劑仔細噴灑袋子的正反兩面,透過密封袋,可以看到里頭的咽拭子和痰液樣本。北青報記者發(fā)現(xiàn),因為要徹底滅活每層樣本包裝表面可能的新冠病毒,光是從轉(zhuǎn)運箱里取出這19份樣本,就花了將近20分鐘。

  25℃室溫外加防護服 汗水往下淌

  為了防止病毒感染對實驗人員造成危害,每次打開采樣管之前,都要對樣本進行滅活處理。王兆娥將碼放好的樣本放入水浴鍋中,時間設(shè)定為30分鐘,溫度為56℃。隨后,她又在實驗臺的小卡片的空白處,寫下了“17:22-17:52”,為自己提醒時間。來來回回地起身、消毒、遞樣品,王兆娥的護目鏡上已經(jīng)起了一層霧。25℃的室溫,再加上密閉的防護服,王兆娥說,貼身的上衣濕透了,能感覺到身上的汗在往下淌。

  利用這半個小時的間隙,兩人又開始了另一項至關(guān)重要的準備工作。一側(cè)的實驗臺上,七個白色帶格位的樣本盒已經(jīng)擺好,每個盒子里按順序放著20個白色的EP管和收集柱,19個用來處理樣本,1個用來做陰性對照,保證實驗的準確性。

  七張送樣單上一共19個樣本,上面已經(jīng)標明了每個樣本的送檢單位、樣本人姓名、樣本種類是咽拭子還是痰,以及其所對應(yīng)的樣本編號等信息。二人用筆在每一個EP管和收集柱的蓋子上寫下樣本編號,并嚴格遵照相同的位置在樣本格位中碼放。比如,王某某的咽拭子樣本編號固定為1011,所在的樣本盒位置也就固定了下來,就固定在第一排第一號。

  此時,距離滅活完畢還有十余分鐘,二人各自坐在角落里休息?!斑@里是密閉的實驗室,而且戴著N95口罩阻力會很大,所以我倆大多靠眼神交流?!蓖跽锥鹱屪约喊察o下來,期待護目鏡上的霧氣趕緊散去。

  外包裝一層層去除 風(fēng)險一點點增加

  半小時后,王兆娥將樣本從水浴鍋中取出,余紅接過來將其放入生物安全柜,密封袋上還冒著熱氣。靜置10分鐘后,再依次消毒、打開密封袋、取出采樣管、消毒、標上編號、放到樣本架,又花了將近20分鐘,這些咽拭子和痰液樣本才全部被取出并碼放整齊。

  外包裝一層層被去除,風(fēng)險一點點在增加。如果樣本中有新冠病毒,且前期未徹底滅活,那么接下來這個步驟就是最危險的。其中有六個樣本是痰液,由于痰液黏稠,必須稀釋才能進行下一步的處理,余紅首先要給這六個樣本加入痰消化液。她左手捏著采樣管的下方,右手捏住蓋子,一圈、一圈、一圈,小心緩慢地旋動管體,大約轉(zhuǎn)了三四圈,將蓋子打開,按比例加入痰消化液,再蓋上蓋子,讓痰液靜置并充分稀釋。

  余紅說,盡管已經(jīng)過滅活處理,但誰也不能保證是否還有未滅活的病毒附著在蓋子上,為了避免產(chǎn)生氣溶膠,所以必須慎之又慎,動作一定要小。

  隨后,要把樣本從采樣管移到實驗專用的白色EP管中,方能進行下一步的細胞裂解。輕輕打開采樣管的蓋子,用移液器吸取140微升的樣本,加入EP管中,蓋上蓋子。每一個步驟,余紅的動作都非常緩慢、小心,用她自己的話說:“在做實驗的時候幾乎都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,感覺不到自己在喘氣,是一種非常平靜的狀態(tài)?!?/p>

  一個樣本關(guān)系到一個生命,每一步都必須仔細核對,王兆娥站在余紅右側(cè),拿著手里的單子,每吸取一個樣本,王兆娥就念一遍樣本應(yīng)該碼放的位置:“咽拭子,1015-1,四排一;咽拭子,1016-1,四排二;1017-2,四排三……”

  平移液體要繞開其他樣本表面防止污染

  要提取核酸,必須加入裂解液將可能存在的病毒進行裂解。余紅解釋說,這個過程,就是將樣本病毒衣殼打開的過程,樣本中的核酸,也就是DNA、RNA等物質(zhì)就全部釋放了出來。余紅拿起移液器,接上吸頭,在盛有樣本的EP管中吸起部分液體又放回、吸起又放回,混凝五六次后,使液體更加均勻。10分鐘后,樣本中加入的裂解液已經(jīng)將細胞裂解完畢。下一步,就是要將病毒RNA收集起來。

  此時,就需要將EP管中的液體全部平移到收集柱中。北青報記者注意到,余紅在平移液體的過程中,動作十分緩慢,用移液器吸住液體的時候,她特意繞開其他樣本的表面,目的就是為了防止其他樣本被污染。樣本平移完畢,王兆娥將這些收集柱依次放入離心機,離心一分鐘,樣本中的RNA就全部吸附在了白色的膜中。這樣的過程要操作兩遍才能將裂解液全部去掉,并把RNA吸附在收集膜上。王兆娥將提取出來的RNA液體交給了早就等候在傳遞窗外的尉秀霞,送至另一個實驗室進行RNA擴增、檢測是否含有新冠病毒,還要再等三個小時,也就是一共需要七個小時才能得知結(jié)果。

  卡片上的“三山鎮(zhèn)妖”

  在實驗室的工作臺上,北青報記者還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張小卡片,上面寫著:“火神山、雷神山、鐘南山三山鎮(zhèn)妖,哈哈哈”,旁邊畫著一個妖怪的腦袋,“哈哈哈”后面還有三張笑臉??吹奖鼻鄨笥浾甙l(fā)現(xiàn)了這張卡片,王兆娥趕緊過來把卡片“搶”了過去,反扣在桌上,羞澀地說:“哎呀別看了,這是上次等實驗的時候瞎畫的?!庇嗉t說,等樣本的時候,她們偶爾會在紙上涂涂畫畫打發(fā)時間,寫這些話,內(nèi)心也是希望疫情能早點結(jié)束。

  核酸提取完畢,還要“清理戰(zhàn)場”:清潔消毒生物安全柜、清理實驗物品和防護用品、裝入垃圾袋、高壓滅菌處理、消毒桌面和地面,打開紫外線消毒燈……兩人完成所有的工作走出實驗室,正好是晚上9點。脫下防護服,她們的臉上、手上全是勒痕。余紅兩側(cè)顴骨的皮膚已經(jīng)被N95口罩磨紅了一大片。當(dāng)被問到感受時,她一邊整理衣服,一邊輕描淡寫地說:“沒啥,早就習(xí)慣了?!?/p>

  余紅是當(dāng)天中午11點半吃的午飯,到晚上9點實驗結(jié)束,其間沒吃任何東西?!斑M去之前也沒敢多喝水,怕想上廁所,也感覺不到餓,精神都集中在實驗上?!睘榱税残膽?yīng)對,余紅在春節(jié)前就把7歲的兒子送回了河北老家?!昂芟胨?,希望疫情結(jié)束可以早點見到他。”

  這個檢測團隊每一位成員都是平凡的英雄,他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,叫作“豐臺區(qū)新型冠狀肺炎防控檢驗技術(shù)組”,成員包括:董曉根、秦萌、張玲、封會茹、邢洪光、余紅、王兆娥、尉秀霞、張志敏、顏濤、孟志明、李立軍、曹佳琪、池秀平、劉曉玲。

  據(jù)北青報記者了解,全北京市的樣本檢測分為市區(qū)兩級。目前,北京市疾控中心負責(zé)部分重點樣本的檢測工作,各區(qū)的疾控中心負責(zé)檢測本轄區(qū)內(nèi)報送的樣本。此外,全市還有16家具備檢測能力的醫(yī)院實驗室,負責(zé)本醫(yī)院樣本的檢測。文/本報記者 蔣若靜

  對話

  擔(dān)心自己影響到家人

  40多天沒敢進家門

  對話:豐臺疾控中心微生物檢驗科科長董曉根

  北青報:就剛才進行的檢測而言,您全程盯著這個檢測,看到最終檢測結(jié)果,您是不是心里也舒了一口氣?

  董曉根:是啊,說明形勢在好轉(zhuǎn)。

  北青報:現(xiàn)在機器檢測也比較成熟了,也能節(jié)省時間,為什么還要采用人工檢測?

  董曉根:人工檢測是相對原始的方式,機器檢測確實比較成熟,能比人工檢測快一個小時,但是這次疫情來得急、來得猛,每一個樣本都事關(guān)重大,穩(wěn)妥起見,我們能用人工檢測就盡量用人工檢測,去把控住每一個環(huán)節(jié)。

  北青報:除了本次新冠疫情,平時檢測其他病毒的時候,也是用人工檢測嗎?防護級別也會這么高嗎?

  董曉根:平時像檢測諾如病毒、流感病毒、腸道病毒這些普通常見疾病的時候,檢測手段也比較成熟,一般會用機器檢測,實驗室采用二級防護。但面對新冠肺炎,疫情特殊,屬于新發(fā)疾病,我們必須對每一個樣本負責(zé),也要對我們的實驗室工作人員負責(zé),采用三級防護,就要佩戴N95口罩、穿猴服。

  北青報:當(dāng)檢測出陽性的時候,您是怎樣的心情?

  董曉根:找不到確切的詞來形容。從防控的角度來說,可以防止擴散,與平時的檢測工作相比會更有成就感。但也擔(dān)心這個病人,不僅是擔(dān)心病人的身體,也擔(dān)心病人會不會遭到周圍人的歧視。作為團隊負責(zé)人,還會擔(dān)心我的團隊成員,特別是疫情剛發(fā)生的時候,怕他們被感染。

  北青報:那您會用什么樣的方式去保證他們的安全?

  董曉根:平時我也會時刻提醒他們一定要保護好自己。在20日上崗之前,我專門給他們做了防護服的穿脫培訓(xùn),還派了一名同事每天檢查他們的防護服是否穿戴標準,如果不符合標準就不讓上崗。現(xiàn)在要求在實驗室內(nèi)工作的時間要嚴格控制在4個小時。

  北青報:聽說您剛剛結(jié)束援疆,假還沒休完就來上班了,您在崗位上工作多長時間了?

  董曉根:對,援疆一年,1月3日回來的。本來可以休一個月長假,但疫情突然,1月20日就回來上崗了。包括我們整個團隊,也是從1月20日豐臺區(qū)發(fā)現(xiàn)第一個病例的時候就開始連軸轉(zhuǎn)了,到現(xiàn)在,每周7×24小時,沒停過,大家基本上吃住都在單位。我們檢測團隊15個人,樣本隨時來隨時檢測,實驗室里25℃的室溫,穿著密閉的防護服,剛開始的時候最長待過五六個小時。

  北青報:這段時間您回過家嗎?

  董曉根:因為擔(dān)心自己影響到家人,40多天沒敢進家門,就回去小區(qū)門口取過兩次衣服,每次呆不到兩分鐘,都是愛人給我送出來的。最近一次回去取衣服,我愛人在小區(qū)門口看見我就哭了。周圍鄰居都知道我做的疾控,天天跟病毒打交道,怕回去家里住讓他們有顧慮,干脆就不回去了,每天睡在辦公室。

  現(xiàn)在每天手機不敢關(guān)機,沒睡過一個安穩(wěn)覺,不管白天黑夜,隨時要處理信息,特別希望能踏踏實實關(guān)機睡上幾天。(文/記者 蔣若靜 攝影/記者 付丁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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